往事如烟(作者：俎韬雷)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放下手中凝固了好久的笔，沉郁地，若有所思地踱步向窗口？

　　窗外，春寒料峭，阴雨缠绵，春天仿佛还在很远的地方徘徊。

　　我喜欢你在那堆满书的桌前疾书时的情景，那是怎样的令人激奋呀。然而此时，你确放下了那只伴你左右的铅笔，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隔在玻璃外的春的冬天，凝视着。你的脸仿佛被那冷风一股一股地刻过，硬硬的，阴阴的；眼中少了那种光彩，只是沉郁着，划过无奈暗痕。你就这样凝视着，看着那阴冷的雨滴溅在面前的窗上，溅在面前的世界里。

　　我从自己狭小的视野里，看见那书桌上在昏黄台灯映照下的一张白纸，上书四字：“往事如烟”。

　　我不喜欢这时的你，竟然是那样的无助。告诉我吧，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或许，你是在回忆那年的春游吧？同样是像今天这样的阴暗，同样是像今天这样的细雨绵延，然而却是那样的欢乐、自由不受约束，这对你这只“笼中鸟”来说，可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或许，你在想念以前的朋友们、玩伴们。同样是这样的朝夕相处，同样是这样的相互伴随，然而以前却是那样的心意相通、亲密无间，这时你这个寂寞者来说，可能是最美好的感觉了。或许，你还想起了以前的辉煌吧。过去的辉煌曾是那样的耀眼，眼前自己的平庸无能实在让你无法面对，你的心冷，仿佛窗外的春……

　　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这般的怅然？我不知怎样来劝慰你，只得同你一道，默默地站在窗边，望着那窗外的冷落，任凭时间涔涔流逝，冲刷着这些失去了而无可挽回的东西……

　　猛的，你转过身，快步走到我面前，定定地盯着我。于是我也迎上去，望着你迷茫的双眼。你仿佛要对我说些什么，然而你没有。你只是对着我，拨了拨自己厚密的头发。只见发丛中闪现出了几根白丝，白得竟是那样显眼。你好像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将嘴唇抿着向上艰难一弯——那分明是一丝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也冲你笑笑，希望能够使你宽慰些，可我却分明地感觉到，自己挤出的也是一丝苦笑。

　　“唉，少年头已白，这么说，我已经老了吗？”你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一定又想起初中时同学对自己黑发的赞扬之辞了吧。于是，你看着我，扎起双手，想努力把那几根可恶的白发拔下。我有些不忍地看着你的手笨拙地寻找白发，想劝你：“那已经是过去了，你再拔，又有什么用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拔弄着，可总是徒劳，你只好垂下了那被折腾酸了的手。“唉，”你有些无奈，笑笑，摇摇头，再望窗外那阴沉一眼，转过身去，缓缓踱向书桌。那“往事如烟”四字仍然摊在桌上，被那灯光打得那样苍白。

　　“唉，”我也感叹一声，不知你是否能听见。笑笑，摇摇头，有些悲哀。往事就仿佛我一般，只是窗边镜中你的影像，它只是你现在事情的一个影像。你能想起它，但却摸不着它，为什么，为什么你在失去后才知道可贵？往事如烟呀，你所想抓住的也只是一片烟，一缕雾而已呀，为什么不在失去前把握住它呢？

　　我望望窗外，瞥到那一片阴冷，悄悄回望你一眼，只见你望那四宇发呆，真不知你何时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