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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那月 那日(作者:李思其)

所属栏目: 叙事作文  更新时间:10-28 点击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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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10.12·生辰

  那天,我在我妈肚子里折腾了半天,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见到了这个世界——当然,精力旺盛的我折腾的后果就是我住进了保温箱,而我妈进了手术室抢救,七天之后才在重症病房醒过来。

  后来听上一辈聊家常的时候,偶然听到当初把我从保温箱抱回家的是我老爸。而我很坏心的想到,他一定带着一脸傻笑走进家门,最后连拖鞋都穿反,然后我很及时的撒了泡尿在他身上,结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现在偶尔翻一翻以前的相册,都还能看见他全身湿透,抱着我洗澡,一脸傻笑的窘态,或者是给我冲牛奶却打翻奶粉罐被我妈大骂模样。而我总是在亲戚朋友们翻看相册时跳过这些照片——太窘,太怂,太丢脸。

  就两个字,嫌弃。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老师一说要请家长到学校,我会下意识的先告诉妈妈,因为我妈是个美人,我就可以和我的同伴们炫耀。而我爸,当时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满脸胡渣和永远洗不干净的白衬衫,所以我不想他跟我一起去幼儿园,这样势必会丢了我的面子。

  我妈后来评价我这种情绪,称之为:虚荣。三岁的孩子有没有那么复杂我不知道,不过每当我妈逼我练琴甚至开始对我实施铁杆教育的时候,我就会寻找爸爸的怀抱,然后躲在他身后——可惜结果往往是我们俩一起被收拾。

  对了,到满月要给我起名的时候,听说他除了天天抱着本新华字典当宝贝以外,还跑到街上去骚扰算命先生。可惜,最后起了个名,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虽然我上网算命总是拿到99分,不知道是不是他和那些算命网站串通好的。

  2004.8.31·离别

  那年,我爸想搞兰花生意,失败了。家里没了积蓄,我妈就没给过我爸好脸色。小小的我还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不过那没什么,我还是照样像小公主一般过日子,对我爸呼来喝去,胡搅蛮缠。在我心目中,我爸就充当着小叮当的角色,我要什么就有什么。

  甚至于有一次,我爸到医院去看病。刚走出医院,我就缠着我爸买雪碧。当时我们一家人极力反对,特别是我奶奶。她还一个劲儿的对我打眼色,可我个小屁孩儿哪懂得起这些?

  我爸最终还是给我买了一瓶五元的雪碧。

  虽然后面的事我不记得了,但我奶奶说:“你小时候缠着你爸给你买饮料,后来你爸说有事,叫你和你妈先坐车回家。其实他是没有多余的钱再买车票,而是叫我借给他。”我听着这些什么都没说……

  从那以后,我只喝白开水。

  10岁,一个既不算大的也不算小的年龄。关于我爸去重庆的原委,我也只是知晓了结果而不知道过程。总之,就是在某一天,我爸就说他要去重庆工作,然后可能一年半载回不了家。我当时正沉迷于机甲战士一类的动漫之中,于是以为如果我用80号机甲飞过去,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所以我兴高采烈地同意了这项提议。

  而就在我暑假结束的这一天,在我正忙于赶抄老师布置的各种暑假作业时,他提起行李离开了这个家。嗯,现在想来,8年也就过去了。我当时的感受就是有点失落,因为,今后也不会有一个人帮我写来不及写的作文,陪我一起补作业补到半夜,一起兴奋地开启双人模式打CS,以及在我练琴的时候充当我的挡箭牌的人了。

  几年后,我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学习生涯,偶尔有作业多到做不完的时候才会突然想起,以前那段有他陪着奋斗的日子。

  2011.1.22·大年三十

  早上,我接到我爸的电话,内容是:工作很忙,赶不回来。我在心里默默计算重庆到乐山的车程,摇了摇头。他又说他只能到初二或者初三才能赶回来(他上次也这么说),我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这种结果,其实我并不怎么失望,即使过年回家,各种亲戚朋友也会拉他出去转这儿转那儿,留给我的时间,比他不回来还要少。

  说到底,我也不是太殷切希望看到他。

  甚至,现在我不怎么愿意接他的电话。(这不是不孝!)

  只是每次他打电话来,我不是在玩儿,就是在对付作业,哪有闲心讲电话?有时干脆把电话调成静音,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下次再接就用“静音”这类借口推脱,然后“恩恩哦哦”敷衍了事。久而久之,他打电话来次数也少了。

  我只不过害怕和他通话,因为我们会不可避免产生分歧,然后争执。我不想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因为事后会造成我无比后悔的情感,但我又无法控制。

  一种弱者的逃避,对吧?

  何况他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嗯,刚查出来那会儿,也是大年三十,我就吃药的问题和他吵过——他说他自己没有问题,于是我看着8.5的血糖仪和180的血压计当场把碗摔在了地上。在这一点上,我和我爸的脾气非常相似,一着急上火就火爆野蛮。只不过他用来对付外人,而我往往用来对付他。

  现在倒是还正常,也不枉费我每次纠结那么久才给他说要记得吃药。我想他应是妥协了。但爱喝酒这个习惯还是气得我够呛。

  因为这些,我才不很愿意和他交流。一个不善于表达的女儿,和一个左耳进右耳出的父亲,谁也改变不了我们俩这别扭的局面。虽然知道不对,却也理所当然的无视起他的电话。

  三个字,我很忙——借口。

  有时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接的倒是挺快,仔细听那边的背景音,机器轰鸣,人声嘈杂,于是语气变差没讲几句又挂了电话。

  其实我知道,他也很忙——为了家。

  2012.1.28·生辰

  这是我爸的生日,从我出生以来就没有再过的生日。也许我爸认为他将他的生命都延续给了我,所以每次总是给我大肆铺张,却没有再碰过这个无意义的日子。

  我很偶然的记起来了,于是手紧攥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但是我又不能直接说生日快乐,得找个借口装装样子。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太做作。

  “怎么,今天顺利不?”太委婉。

  “今天……”

  最终,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我爸。

  ……三分钟之后,手机屏幕黯淡了下去,我终究还是没有接他的电话。

  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了发信栏,写道:“爸,今天是你的生日。 ”然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后来,手机又开始振动,不过这次是短信。

  上面写道: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刚打电话过来想问你,今年你生日我请了假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最终,“生日快乐”这四个字,我还是没有发出去。

  因为我想试试亲口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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