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名字（作者：唐若平）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题记

　　我想起初中时看到江南写的一篇文章——《合肥，桐荫之城》，只记住了这么两句歌词——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以及他记忆中合肥的梧桐林荫灰泥楼。当时，我以为我不会明白那种对儿时的缅怀，但在不过三年后的现在，当我把那篇文章重新翻出来，看着插图梧桐叶落的林荫小道时，我想，大概，我也开始在寻找那时的感觉了。

　　回忆一旦开始，就好像老人絮叨的嘴，怎么也停不下来。脑海里翻腾着过去的老旧电影，我想起了很多自以为都遗忘了的镜头，黑黑白白，渐渐染开了色调。我看见小时候上学走过的路，没有嘈杂的声响，没有拥挤的人流，没有车水马龙。与合肥不同，我所在的小城没有梧桐树，但有那么三两棵高大的银杏，在我上小学的路上。那时脚下也不是水泥，是坑坑洼洼的泥地。我总是看见五六位闲散的老人，围坐在一起下棋。后面是窄小的店铺。旁边有半堵暗红的砖墙，用那种砌城楼的大块红石垒起来的，暗沉的全是青色的苔藓。头顶上搭着个油质的棚子，深沉得像是夜空，有些破损的间隙里透出些若影若现的星光。棚子中央还吊着一盏不知年岁的小灯，摇摇晃晃。上面缠着些莹亮的蛛网，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在网上挣扎，旁边趴着一只懒懒的蜘蛛。我常常路过，能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那些老人红亮的脸，隐约听见“拱卒”“跳马”“将军”……

　　时间如水流逝，有些东西渐渐模糊。我再次从那条路走过时，发现银杏掩映在了花红柳绿中，看得不分明；地上铺着滑腻的马赛克；小店终于是关门了；没有了爽朗的笑语和清脆的落子声了。只有老墙依旧，凉棚依旧，小灯依旧，但我看不见淡淡的星光和小小的虫子了。

　　现在，我在灼人的白炽灯下写着东西。往窗外望去，是一片黑暗沉沉，有些许光点闪烁，我不见有星星。宁静得让人不知所措，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时刷刷的声响。我想着不着四六的东西，笔却是不停，也写着不着四六的东西。我突然想到，有些事也只能剩下想了。纵使我把它们都写下来，我也找不回当时的感觉了。恍惚间，我好像依然能看到打着旋儿的银杏叶盖上了一块块斑驳的阳光；脚下的泥地重来也没干过，漾着浑浊的水晕；破败的小店好似永远没人光顾；青泥红墙只见得青，看不见红；有一两丝星光透过棚子上的间隙落下，却被昏黄的灯模糊了眼；不知那小虫挣脱了蛛网没有，到时那蜘蛛该是懊悔没有先吃掉它吧；那些笑语闲闲的老人围坐下棋，那一声声“拱卒”“跳马”“将军”在哪里回荡……我能看见这么多，这么多，看得这么清楚，这么清楚，但我却唯独看不见自己。我忘却了当时我在哪，忘却了我是否真得看见了这些，如果我确切地看着，那为什么我什么感觉都找不回来了？我能想起当时全部的场景，却再也找不回当时的心情了。我再次望向窗外，感觉我迷失在了那片黑暗中。原来我已经找不到了，我回不去了……

　　耳边依稀回荡这两句歌词：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

　　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是人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还是在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学会了珍惜？突然间想起一句不那么应景的句子，但好像也最能描述此时的心境：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