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立异还是老调重弹——对高中选修《外国小说欣赏》中第二单元话题“场景”概念的质疑

　　温岭中学    杨华   李荣华

　　摘要：《外国小说鉴赏》中引入的“场景”这一概念有其编者的考虑，但在对这一概念的解释中存在一些令人费解的地方，虽然编者认为“场景”不同于传统的“环境”，但在对其内涵及功能的解释上还是有意无意地等同于“环境”，甚至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本文试图提出自己的看法，以供参考。

　　关键词：场景描写   环境描写   概念   功能

　　高中选修课《外国小说欣赏》打破了传统的小说讲授模式，以比较新颖的赏析模式，从“叙述”、“场景”、“主题”、“人物”、“情节”、“结构”、“情感”、“虚构”等八个基本元素引导学生进一步提升小说的鉴赏能力。但是，在对“场景”的详解中，笔者认为有点语焉不详，或是令人费解。

　　按编者认为，“场景描写是场面描写和风景描写的合称，类似于传统教科书所说的‘环境描写’”。在这门选修课中，编者引入“场景”这一概念，也许是为了避免传统小说鉴赏中“环境描写”过于狭窄或是概括力不强而提出的，相比而言，“场景描写”更宽泛一些，清楚一些，或者说概括力强一些，它不仅指纯自然环境，也指由人物和自然共同参与构成的环境，还指完全由人群构成的环境。从这个目的出发，“场景”概念的引入应该说是有意义的。但是，在编者对“场景”的概念及功能进行解释时，又似乎存在诸多的模糊。

　　编者在解释“场景”时认为，“小说是由一个又一个场景连缀而成的，并不是像传统教科书所认为的‘小说是由人物、情节、环境三要素组成的’。而且‘环境描写’并非只为人物服务，也可以单独存在。因而，我们将它命名为‘场景’，意味着‘环境描写’只是‘场景’的功能之一，而不是全部内涵”。“场景描写与单纯的环境描写不同，它是以人物为中心的环境描写，一般由人物、事件、环境组成。它是某一段时间内社会生活的横截面，包括人物、事件和环境三个因素”。“场景是小说的最小构成因素”。

　　从以上解释中，我们可以这样认为： “场景描写”类似于传统的“环境描写”，但又所不同，它包含“环境描写”；是以人物为中心的环境描写，一般由人物、事件、环境组成，是一个大于人物、事件、环境的一个概念；一篇小说由一个又一个场景构成，场景是小说的最小构成因素

　　这种解释，让人不免联想到电影和戏剧，电影有一个个镜头构成，戏剧也可以分成几“出”，几“折”或是几“幕”，而小说则是一个个板块，即“场景”构成。在《教师教学用书》中对《炮兽》的教学指导上也是按照这一标准来赏析的，认为“《炮兽》可看做一出三幕戏剧”，或者可以这样理解，这篇小说由三个场景构成。如果这样理解，那么，“场景”只是一篇小说的形式上的划分，《炮兽》分为三部分，每部分由人物、事件、环境构成。那么“场景”和“人物”“情节”不能构成并列关系，但是，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表述中，明确提出“应关注学生对作品的人物、情节和场景等的感受”，把“人物”“情节”和“场景”作为并列因素，这显然和“每个场景一般由人物、事件、环境组成”有矛盾之处。一边说“场景”类似于传统教科书所说的“环境描写”，一边又说“场景”一般由“人物、事件、环境”构成，那“场景”的构成因素“环境”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表述让人越琢磨越糊涂。

　　另外，编者认为，场景描写是以人物为中心的环境描写。何谓“以人物为中心”？是说环境中出现人物，还是说在环境中进行人物塑造？是相对于传统环境描写中纯自然景物描写来说的，还是相对于传统环境描写是为人物塑造设置活动空间而言的？而我们知道，传统的“环境描写”一般认为不是以人物为中心的，它可以是纯自然的环境描写，也可以是由人物和风景共同参与构成的环境描写，也可以是完全有人物构成的环境描写。上面所说的“人物”，到底是什么人物？这个问题没有说清楚，是构成中心人物活动空间的次要人物，还是指作者刻意塑造的中心人物，还是两者都有所指？如果是指构成中心人物活动空间的次要人物，套用电影拍摄里的话来说，就是“群众演员”，他们不是作者的主要描写对象，他们的出现是为了中心人物，或者说是“主角”的塑造服务的，那就不能理解为“以人物为中心”，因为，这里的“人物”是和其他景物都是构成整个主要人物活动空间的一个因素，谈不上什么“中心”。但如果这个“人物”是指作者刻意塑造的人物形象或是“次要人物”和“中心人物”的合称，那编者所说的“场景描写”的功能就令人费解了。

　　然而编者对“场景”功能的解释，却显然是把“中心人物”或传统说法的“主人公”排除在“场景”的构成因素之外的。

　　首先，“话题详解”上说，场景给全篇“定调”，认为“许多小说家就是以描写一段场景而进入叙述的。相对于以对话开头或是以直接叙述一个人物或事件开头，这样的进入方式显得更舒缓、自然。《炮兽》开头的场景就带给我们极度紧张的气氛，结尾的场景则给我们带来不祥的预兆。从喧闹到静寂，隐喻的气氛弥漫开来，一直渗透到全篇，给小说定下了悲剧的调子”。从这段解释中，显然，编者把“场景描写”等同于传统的“环境描写”，因为他排除了“事件”，即以中心人物的活动构成的事件，从上面“场景”由“人物、事件、环境”三要素构成的解释中可以看出，此处的“场景”其实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环境描写”，即中心人物的活动时空，而且所举例子《炮兽》的开头和结尾也只是传统意义上的环境描写。当然，传统的环境描写也可以有事件，但这里的事件是由“群众演员”发出从而构成中心人物活动的空间背景。比如《桥边的老人》第一段，众多的战争难民逃离家园构成了老人活动的悲剧性的空间背景，而《丹柯》开头森林环境描写也有相同的作用，恶劣的环境给我们带来不祥的预兆，给小说定下了悲剧的调子。

　　其次，编者认为“场景”的第二功能是“营造意境与渲染气氛”，何谓“营造意境与渲染气氛”？就是给小说情节的发展和人物活动设置某种带有主观色彩的时空背景，甚至是通过这种时空背景的设置去影响在这一时空活动的人物的情绪或情节发展的走向。在这里，很显然，这一功能所指向的是外在于中心人物（有别于构成环境的人物）的，其中并不包含中心人物在其中，这显然和前面所认为的“场景”包含人物、事件、环境的解说相矛盾。比如《炮兽》作者在开头不惜笔墨，采用夸张手法描写滑脱的大炮的疯狂和强大以及船员的怯懦和渺小，从而描绘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画面，营造一种紧张、令人窒息的气氛，为中心人物朗德纳克侯爵展现沉着镇静提供一个表现的活动空间，显然，朗德纳克侯爵并不能算是这一场景的一个组成部分。再如《丹柯》开头部分的描写，就是为了极力渲染外在于丹柯的黑森林的阴森恐怖的气氛。

　　第三，编者认为“场景”还具有“导引人物出场”“揭示人物的性格”的功能，这一表述中本身就是把中心人物排除在“场景”之外的。同样以《炮兽》中第一板块为例，作者不惜笔墨大肆渲染大炮威力的强大和疯狂，以及船员的胆怯懦弱和船长大副两个“勇士”的六神无主，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引出炮队队长（我们姑且把炮队队长当作第二板块中的一个中心人物，因为随着情节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出，炮队队长也是为朗德纳克侯爵的塑造服务的）和朗德纳克侯爵的出场及揭示他们的性格。也就是说，第一板块中神秘人物之外的所有描写构成了一个环境背景，而神秘人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描写中出场了，这种分析显然和编者认为第一板块就是一个场景描写有矛盾之处，因为神秘老人不属于场景的构成之一。确实，这一板块包含了人物和事件，但除朗德纳克侯爵之外的人物只是他活动空间环境构成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如果把第一板块当作一个场景，必然这个场景包含了神秘老人，那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包括神秘老人在内构成的场景引出了神秘老人的出场，并揭示了神秘老人的性格，这显然是不合逻辑的。同样，《丹柯》开篇极力渲染的困境是为了引出丹柯并衬托出丹柯的果敢、勇于实践和对自由的追求的形象，在困境中彰显其英雄本色。

　　第四，编者认为“场景”还有“作为象征”的功能，确实，某些小说本身就是一种象征，比如《丹柯》《炼金术士》《老人与海》。但一篇小说中的某个场景也可以是象征，比如《丹柯》中几个情节都具有象征意义，《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和鲨鱼群搏斗的场面是一个场景描写，其可以是一种象征。如果进一步细化，小说中环境描写可以是一种象征，人物可以是一种象征，如《炮兽》中的大海的描写是一种象征，船上的劫难是一种象征。因此，说“场景”还有作为象征的功能，就如同我们在讨论小说的某一组成部分具有什么功能，却说由这一组成部分参与构成的整体具有某种功能一样，其实说了等于没说，没有针对性作出回答。当然，也许编者的意思就是“中心人物”的活动空间具有象征的功能。

　　因此按照编者对“场景”功能的解释上看，他始终是把“中心人物”排除在“场景”之外的，这又和“小说是由一个又一个场景构成的”这一说法相矛盾。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编者在引入并解释“场景”的过程中，始终有意无意地把“场景”当作传统意义上的环境混淆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等同于环境描写。我们可以用“场景”作为赏析小说的一个术语，可以把一篇小说划分成几个场景，也就是一个个片段或是部分，也许方便于对小说的赏析，但它只是一篇小说结构上的划分，相当于一部电影的一个镜头、一个画面，或是戏剧的一出、一折、一幕，或是诗歌中的一个画面、上阙下阙，散文中的某一部分，它只是结构上的某一部分。虽然从这个意义上说，“场景”确实包含了“人物”“事件”“环境”，它确实包含了环境描写，但不能和内容混为一谈。至少，我们必须把场景中的“人物”这一概念进一步细化，区分构成环境的“次要人物”和“中心人物”，也许只有这样，“场景”的划分以及对这一概念的界定才具有一定的意义。或者，不如回归传统说法，把“场景”称为“环境”更为合理。

　　当然，从《外国小说鉴赏》的另一话题“主题”的赏析来看，小说主题的表现有两种方式，一是主要通过人物塑造凸显主题，一是主要通过叙述事件来凸显主题。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也许可以把第二种小说看成是由一个个场景构成，因为有些小说确实没有一个固定的中心人物，它只是把叙事作为目的，人物是为叙事服务的。但不管怎样，作为教材，必须把一些概念表述清楚，给一线教师一个明确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