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先生二三事作者：中行 叶圣陶先生一九八八年二月十六日逝世。记得那是旧历卯年除夕，晚上得知这消息，外面正响着鞭炮，万想不到这繁碎而响亮的声音也把他送走了，心里立即罩上双层的悲哀。参加遗体告别仪式之后，总想写点什么，一则说说自己的心情，二则作为纪念。可是一拖延就三个月过去了。依理，或依礼，都应该尽早拿起笔来。写什么呢？这有困难。一是他业绩多，成就大，写不胜写；二是遗体告别仪式印了《叶圣陶同生平》的文本，一生事业已经简明扼要地说了；三是著作等身，为人，以及文学、教育、语文等面，足以沾溉后人的，都明摆着，用不着再费辞。但纪念文是还要写。为了不重复，打算沿着两条线选取题材：一是写与我有关的，二是写不见或不明显见高文典册的。 我第一次见到叶圣陶先生，是五十年代初，我编课本，他领导编课本。这之前，我当然知道他，那是上学时期，大量读新文学作品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以字行，用叶绍钧的名字。我的印象，比如与鲁迅、郁达夫相比，鲁迅笔下多锋芒，郁达夫有才情，叶先生只是平实规矩而已。相识之后，交往渐多，感到过去的印象虽然不能说错，也失之太浅；至少是没有触及最重要的面，品德。《左传》说不朽有三种，居第一位的是立德。在这面，就我熟悉的一些前辈说，叶圣陶先生总当排在最前列。中国读书人的思想，汉以后不出三个大圈圈，儒道释。搀合的情况很复杂，如有的人是儒而兼道，或阳儒阴道；有的人儒而兼释，或半儒半释；有的人达则为儒，穷则修道；等等。叶圣陶先生则不搀合，而是单一的儒，思想是这样，行为也是这样。这有时使我想到《论语》上的话，一处是：“躬行子，则吾未之有得。”一处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有我哉！”两处都是孔老夫子认为虽心向往之而力有未能的，可是叶圣陶先生却偏偏做到了。因此，我跟别人说：“叶老既是躬行子，又能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所以确是人之师表。” 凡是同叶圣陶先生有些交往的，无不为他的待人厚而深受感动。前些年，一次听叔湘先生说，当年他在，有一天到叶先生屋里去，见叶先生伏案执笔改什么，走近一看，是描他的一篇文章的标点。这一次他受了教育，此后写文章，文字标点一定清清楚楚，不敢草率了事。我同叶圣陶先生文墨面的交往，从共同修润课本的文字开始。其时他到北来，跟家乡人说苏州话，跟其他地人说南腔北调话。可是他写文章坚决用普通话。普通话他生疏，是不耻下问，让我帮他修润。我出对他的尊敬，想不直接动笔，只提一些商酌性的意见。他说：“不必客气。这样反而费事，还是直接改上。不限语言，有什么不妥都改。千万不要慎重，怕改得不妥。我觉得不妥再改回来。”我遵嘱，不客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