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手架理论对学前儿童教学的启示

脚手架理论对学前儿童教学的启示
 

鲁志鲲

脚手架（Scaffolding），最早是由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布鲁纳从建筑行业借用的一个术语，用来说明在教育活动中，儿童可以凭借由父母、教师、同伴以及他人提供的辅助物完成原本自己无法独立完成的任务。一旦儿童能独立完成某种任务，这种辅助物就像建筑竣工后的脚手架，会被逐渐撤离。这些由社会、学校和家庭提供给儿童，用来促进儿童心理发展的各种辅助物，就被称为脚手架。

发展心理学对早期婴儿学习的研究表明，婴儿的物理概念的获得，对有生命和无生命物体的差别的区分，数字概念的出现以及语言的学习都离不开母亲提供的脚手架的支持。婴儿在父母的呵护和扶持下学会站立和走路，或是通过使用婴儿学步车帮助婴儿学习走路，父母的动作、言语活动和学步车就是提供给婴儿学习走路的脚手架；儿童三岁前能流利地使用语言，同样离不开脚手架的帮助和支持。例如，当母亲教婴儿阅读识字图片时，母亲会指着图片问“这是什么”？起初，婴儿以咿哑声作为一种反应。通过母亲逐步的示范，对读音进行提示和纠正，婴儿逐步能正确地表达。在此过程中，母亲的每一个示范动作，每一次的暗示、提示、纠正，每一个精心设计的学习台阶，都是促进婴儿语言发展的一个个脚手架。从生命全程发展看，个体的认知和社会性的发展、知识的建构和经验的积累，解决问题能力的发展，同样离不开各种脚手架的支持。

一、脚手架的作用

在教育教学活动中，脚手架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帮助儿童穿越“最近发展区”。维果斯基的“最近发展区”理论，是使用脚手架的理论基础。维果斯基认为：至少要确定个体的两种发展水平。第一种水平是现有发展水平：这是由一定的已经完成的发展系统的结果而形成的心理机能的发展水平。第二种水平指儿童在其发展的现阶段还不能独立解决问题，却能借助成年人或其他具有相关知识的同伴的指导与合作达到解决问题的水平。这两种水平之间的差异，决定了儿童心理发展的最近发展区。

脚手架是个体高级心理机能发展的基础，是人类在代际间传递文化的群体行为。维果斯基认为，一切动物的心理机能从结构上看是直接的，而人的高级心理机能多了一个中介环节，具有了间接的性质。皮亚杰把人的因素看成是客观因素之一，没有把人类干预的中介作用看成是人类认知发展的基础，认为与个体所受到的直接时空刺激没有多大差别。皮亚杰的观点可以概括为公式：刺激-有机体-反应（S-O-R）。与皮亚杰的观点相对，维果斯基认为，人类的高级心理机能多了中介环节，即在刺激和有机体之间加入中介环节（H），在理论上可以用S-H-O-R来表示。弗斯坦认为：环境所发出的刺激通过“中介者（H）”，通常是父母、兄长或其他监护人改变和选择后再与儿童发生相互作用。中介者按自己的意图、文化和情绪状态为儿童选择和组织刺激物。中介者选择那些最适合的刺激，并对它们进行建构、筛选，并对刺激呈现的时间和序列进行安排。中介者决定着一定刺激的出现或消失，刺激物的一部分可能得到重视，另一部分可能被忽视。因此，从根本上来看，提供脚手架来源于人类社会保持其文化的连续性的需要，是文化在代际间传递的群体行为。

通过提供脚手架，对适宜刺激物的选择和呈现，对儿童的认知发展产生了影响。即便儿童具有相似的天赋，甚至于他们很可能具有相同的背景知识，也可能生活在相似的刺激条件下，但由于所提供的脚手架过程（质和量）的差异，他们会以不同的速度掌握学习材料，结果导致不同个体之间仍然存在认知发展的差异。在教学过程中，教师通过提供脚手架，可选择、改变刺激呈现的环境条件，降低任务的难度，减轻儿童的认知负荷，使儿童仅仅通过学习有限数量的新信息就能取得成功。在教师提供脚手架的过程中，一方面，根据儿童的实际需要与所要完成的任务特点，相应地对任务进行了分解，调整了目标的难度和要求，使用行为塑造技术，将学习过程调整为接近儿童能力水平的一个个适当的小步子；另一方面，教师通过模拟和表演，一次次示范，不断地给以暗示和提示，不断提出问题，及时提供反馈和鼓励，促进了儿童新旧知识的联系，一旦儿童能独立完成任务，教师逐渐撤去脚手架支持。此外，脚手架有助于儿童对复杂任务的理解和反省，能提高儿童的元认知水平和自我监控能力。例如，通过精心设计的提问，来帮助儿童在他们的学习过程中集中注意。提问和回答元认知问题能帮助儿童聚焦于问题解决过程，激发儿童的思考活动，从而促进他们的成绩。教师也可通过教儿童学习如何去提问，使儿童在问题解决过程中掌握适当的策略，促进儿童批判性思维的发展和问题解决的成功。

提供脚手架的过程，是教师和儿童、儿童与同伴之间交互作用的社会过程，也是培养儿童自主学习能力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教师提供的脚手架，大部分是交互式的脚手架，需要师生之间的互动，更需要同伴之间的互动来发挥作用。教师在这种社会性交互作用过程中，只是起着向导的作用，儿童是自主学习的主体。教师仅仅是脚手架的提供者，是为了给儿童以支持和鼓励、提示和辅助。教师的作用就如同教婴儿学走路，最终还要靠婴儿自己的力量完成学习任务，教师不能代替他走路和思考，教师要做的是在互动过程中对儿童的思维方式、解决问题的策略进行分析，及时提供适当的支持和辅助，让儿童成为独立自主的学习者。例如，小组讨论一直被确定作为提供问题解决交互式脚手架的有力策略。尽管儿童可能有不同的能力和背景经验，通过社会交互作用，技能水平高的学习者或同伴能提供高水平思维的示范，帮助同伴理解背景材料、解决问题，从而可以共同地达到个体单独所不能达到的水平。当小组成员提供建议，协商观点和分享他们的经验时，开放式学习中的同伴交互是有效的。小组讨论中的同伴交互作用能够支持儿童的问题解决，同伴交互能提示儿童去调节和反省他们的问题解决过程。

二、脚手架的类型

在教学中使用的脚手架，整体上可分为两类。一类是通过人际交互发挥作用的脚手架，可称为交互式脚手架，一类是把人的智慧和文化功能固化在工具和技术设备上的脚手架，这类脚手架可称为工具式脚手架。

交互式脚手架的类型很多，主要包括：教师模拟或示范、出声思维、提问儿童、降低学习材料难度、提示和暗示、游戏活动、小组讨论、合作学习等。例如，在儿童尝试一种新的舞蹈动作、学习一首新歌、一种新的画法之前，教师先做示范；在帮助幼儿理解故事情节时，教师可以扮演儿童来提问；在介绍科学知识，思考科学问题时，教师可自言自语，把自己的思考过程展示给儿童；当儿童感到学习材料不易理解，有困难时，教师应该将材料和内容分解为小的步骤，降低难度，随着儿童技能的熟练，再逐步提高难度。为了使儿童更深入地理解和掌握学习或活动内容，教师不应代替孩子的思考活动，更不能简单地直接告诉答案就完事，需要给以不断的暗示、启发和提示；让孩子通过游戏、通过相互讨论和共同合作解决问题。

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工具式脚手架不断涌现，在教学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工具式脚手架种类繁多，根据其功用可分为：替代经验的工具、掌握现象根本结构的工具、促进多种感官参与的电子和媒体工具。替代经验的工具可以提供给儿童在幼儿园生活中无法取得的材料和经验。这些工具主要包括电影、电视、幻灯、录音带、书籍等。儿童可从中获得替代性经验。掌握现象根本结构的工具是为了帮助儿童掌握某种现象的结构，比如，一种科学现象的实验演示装置，像磁悬浮现象的演示装置等。一些特制的玩具，有助于数概念学习的各种积木，图表、图像、模型等等都有类似的功能。电子和媒体工具有助于儿童的大脑对视觉形象、声音和触觉等多种形式的感官信息输入进行加工，能克服传统教育中只靠单一听觉和印刷品的视觉输入信息加工的不足，使大脑的多种表征形式的能力得以利用和开发。利用计算机的绘图工具，幼儿只要会点击鼠标，就可以绘制图形，给图形加色，在操纵各种图形中，学会一种非言语的思考方式。通过电子模拟软件，可以看到火山爆发，环境污染的后果等等。将声音、图像、动画融为一体的多媒体课件为儿童的读写活动提供了崭新的学习环境，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网络则极大地扩展了教学的时空。

在实际教育教学活动中，通常多种脚手架是结合在一起使用的。在教学中使用脚手架，教师要分三步来完成。脚手架的作用是为了帮助儿童穿越最近发展区，因此，教师第一步首先必须要了解儿童当前已有的发展水平，包括已有的知识和经验，个人兴趣，感知、记忆、思维发展的特点和水平等；第二步是在了解儿童已有发展水平的基础上，根据教学目的要求，选择适当的活动内容，使任务的难度水平与儿童的能力水平相适应；第三步是通过设置不同类型的脚手架，将儿童引入问题情境中，直到儿童能独立完成任务，达到新的发展水平。设置脚手架时，还涉及到脚手架设置的适当性问题，即脚手架设置的水平问题。

三、脚手架的水平

脚手架设置的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学习者的已有发展水平、在学习中的自主性和独立性的发挥程度以及对脚手架的熟悉程度。如果学习者的水平较低，对提供的脚手架不熟悉，需要教师进行完整的动作示范，或者需要教师暴露其思维过程。水平高的学习者，只需教师像教练一样，在其模仿和练习的过程中能给以及时的暗示及语言的指导。最高水平的学习者只需很少的指导和帮助，仅仅需要教师能够在不同情境下在灵活运用知识方面给以提示。

从脚手架产生的效果上可以把脚手架分为不同的水平和层次。有些脚手架是为了给儿童提供一些动机方面的支持，让儿童参与某种活动，投身某种游戏之中；有些脚手架是为了帮助儿童更好地观察事物；有些脚手架是为了促进儿童新旧知识的联系；有些脚手架是为了减轻儿童的记忆负担；有些脚手架是为了帮助儿童更深入地思考和解决问题……以上这些脚手架是在认知层面上发挥作用。还有一些脚手架是在培养训练元认知方面发挥作用，这是一种更高水平的脚手架。从最终目的来说，设置脚手架是为了最终撤去脚手架。儿童在脚手架的帮助和支持下，减少了学习中的不确定性，新旧知识发生了联系，形成了新的概念和新的图式，促进了个人知识的建构，完成了内化，即最终实现了“教是为了不教”的目的。

四、脚手架理论对学前儿童教学的启示

   （一）教师是一个脚手架设置者

设置适当的脚手架可以帮助儿童穿越最近发展区。教师是一个脚手架的设置者，更确切地说教师像一个教练。设置脚手架的目的是为了促进儿童智力的发展、思维能力的发展、创造力及批判精神的发展，最终使儿童成为独立自主的学习者。教育训练的目的根本上在于形成智慧，造就有创造性思维的开拓者、探索者和学习者，而不仅仅是掌握和储备现成知识。
好的脚手架设置者就如同真正好的教练，能够了解选手的特点和能力，知道什么时间该提供什么样的脚手架，只是必要时在一旁提示和指导，提供及时的反馈，运动场上活跃的主角是选手。而在我们的许多课堂上，教师往往是喧宾夺主，课堂成了教师展示自己知识和才艺的天地，儿童成了教师活动的积极配合者、热情的旁观者。要改变这种不正常的教学现象，教师必须首先转变自己的观念和角色，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儿童心理发展的脚手架提供者，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促进儿童自己的学习活动，让儿童真正成为学习的主人。教师也只有使自己成为儿童学习的辅助者、支持者、脚手架的设置者，适合儿童发展水平的认知不平衡的制造者，积极的反馈者，解决问题的启发者、讨论和合作学习中的协商者和对话者，才能恢复儿童在学习活动中的中心地位，才能使课堂焕发出生命的活力。

（二）教师提供脚手架需要以儿童已有能力发展水平为基础 

发展心理学对婴儿学习能力的研究表明：在早期生活中，婴儿已经具有一定的学习能力，在物理概念、生物概念、数字概念和早期对语言的关注上，已经表现出一定的学习能力和对各类信息的偏爱。因此，幼儿的学习是以这些能力为基础，在主动选择经验，积极理解和认识周围世界的过程中，建构个人知识的结果。脚手架必须以这些已有的知识和经验为基础，才能最大程度激发儿童参与活动的兴趣。由于在班级中儿童个体之间存在知识经验、兴趣偏好、发展速度和能力水平上的差异，一些儿童感兴趣的故事和游戏，另一些儿童未必能积极参与。因此，教师除了解全班儿童能力发展整体水平和特点之外，还应该尽量针对每个儿童的学习能力和特点，提供相应的脚手架，给儿童一定的自由，鼓励、允许并帮助儿童按其个人的兴趣和能力特点进行学习，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兴趣进行探索、学习。因为只有符合儿童个人已有的学习能力水平和特点，脚手架才能真正帮助儿童穿越最近发展区。

（三）社会交互脚手架对儿童心理发展的促进 

在最近发展区内，儿童是借助成人和具有相关知识的同伴的指导与合作而学会解决问题的。因此，交互作用和合作是促进儿童能力发展的基本形式。儿童是在与他人的社会交往活动过程中学习社会经验，掌握社会文化知识和习俗，通过模仿和他人反馈，获得适应社会的各种能力。例如，在适合幼儿能力发展水平的各种游戏和活动教学中，教师所提供的各种交互式脚手架，目的都是为了鼓励儿童与同伴在游戏中接触，能倾听别人的意见，表达他们的观点。通过与别人交谈，通过观点的交流和协商，通过知识的共享，通过活动中对他人的模仿，通过与教师和同伴之间的讨论和辩论，促使儿童发现自己在知识和能力方面存在的不足，引起其更多的认识上的不平衡和冲突，促使他接受别人合理的观点和建议。交流互动的过程，使儿童能纠正自己思想中的矛盾。儿童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在和别人交流想法的过程中，必须使自己的语言和思维变得更为清晰化、明确化和条理化，从而激发儿童参与活动的内在的社会动机和兴趣，提高其思维能力和认知发展水平。在这一过程中，促进了儿童情感和社会性的发展，培养了儿童独立自主的探索意识和与他人合作的能力。

要使交互式脚手架更好地发挥作用，首先，教师必须创设良好的课堂活动气氛，让儿童在心理上感到轻松和安全，感受到教师对他参与交互式活动的鼓励和期待。其次，在交互作用过程中，应该让儿童感到他们的观点和意见都是有价值的，能受到教师的尊重，而不会立即受到教师的消极评价。教师需要做的是，通过讨论和辩论，帮助儿童判断其观点所赋予的理由是否可靠。让儿童之间的相互帮助，合作思考，不断质疑，成为每一个儿童的日常学习行为和学习职责，只有在这种气氛中，儿童才能不断产生认识上的不平衡，才能产生智力上的挑战，才能激发儿童更大的内在学习兴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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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Xun Ge, Susan M Land. Scaffolding student’s problem-solving processes in an ill-structured task using question prompts and beer interactions Educational Technology,Research and Development,2003,51(1):18-21
  附记：Scaffolding一词，华东师范大学的高文教授等人，翻译为“脚手架”，北师大的陈琦和刘儒德教授翻译为“支架”。我查阅了有关词典和互联网，发现支架有专门的用法，和脚手架是两种东西。支架用于固定灯具，物品，或放在自行车后支承物体，在医学和生物工程中是置入器官或细胞内。显然，支架和脚手架是两个含义不同的用品。所以本文我用脚手架一词。
（该文来源：《学前教育研究》2004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