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中学生作文的真色彩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同样，有人爱吃荤，就有人爱吃素，写作中也不会有风格完全相同的作品。

    学生具有极强的可塑性，教师如何指导作文训练，学生就会倾向于什么样的写作特色或风格。学生中总有一些文学素养较好的学生，对这些学生，教师可引导他们多发展个性，提升他们的文学写作能力。可是，十个指头不能一般齐，我们总会遇到一些在写作上有障碍有困难的学生，其于作文中表现出的困难和痛苦真是千奇百怪，我看他们交不出作文的样子，真比学生本人还难受。而且，这种学生往往占了很大比例。若是按照高考作文的切入分数（40-43分）来衡量，这些人的作文大多在40分左右徘徊，若是标准稍微提高，成绩还会下降。

    为了在考场获取高分，有的老师不是从正路入手进行科学合理的训练，而是投机取巧，精选历年的高考优秀作文十几  篇，涵盖各种文体和话题，且多倾向于各种文采斐然的文章，要求学生熟记背诵，然后再在各种测验考试中加以活学活用。每次阅卷，老师们看到许多文章，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有些作文更是赤裸裸的复制，没有丝毫改动。而且许多宿构、套构、仿写的文章居然屡试不爽，每每获得高分，可那些老老实实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作文则被打入冷宫，灰头土脸，无颜面见人。真理与理想，在功利和欲望面前有时候难免会打败仗。许多老师也知道所谓优秀作文并没有多少含金量，面对现实生活，很难经得起推敲。但是，只要能拿到分数，谁管你好还是孬呢。

    当然，也并非说语言越是笨拙就越是好作文，我只是要强调，我们在青睐那些文采华美的作品时，请不要漠视朴素的存在。正因为学生具有极强的可塑性，我们教师更应该认真地在写作上对学生加以引导，否则，既误人学业，又误人终生。“学生学作文就是要练成一种熟练的技能，一辈子能禁得起这种最广泛意义的‘考试’即‘考验’，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学期考试和升学考试。（叶圣陶语）”

    当年，有人曾经请教鲁迅先生，让他谈谈写作经验，鲁迅在《作文秘诀》一文中作了这样的概括：“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在这四个要领中，“有真意”是至关重要的，一篇文章如果失去了真实，那还有什么“善”值得琢磨？如果真与善皆无，则“美”又如何体现？在鲁迅先生的眼中，真实、自然，就是一篇文章成功的关键要素，而“真实”、“自然”不就是“朴素”的核心，就是中学生作文的本色吗？

    “文如其人”。学生是什么样的语文素养，什么样的文化背景，什么样的知识积累，那就决定了他会说什么样的话，采用什么样的形式，写出什么样的文章。

    在去年央视的“青年歌手大奖赛”中，有一个“原生态”唱法，备受人们的关注和欢迎，我想，所谓“原生态”，就是说那些歌手的唱法既非美声，也非通俗，亦非民族唱法，他们使用自己熟悉的本乡本土的音乐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绝少“学院式”的修饰与雕琢。同理，我们强调朴素的文风，也就是希望从学生实际的写作经验和写作能力出发来引导训练学生，让他们写出自己的本色，用自己熟悉的形式和语言，反映自己的生活与经历。吕叔湘先生曾经用“本色”和“明净”来概括初中生作文的特色，但是，面对现实，这两个词用来概括高中生的作文也不为过。

    所谓朴素，首先应该是真实。“说话作文必须老实，又必须说得明白，写得明白，如果说虚假的话，写违心之论，那就是不道德。如果说些不明不白的话，词不达意，人家没法领会你的意思，说就等于白说，写也是白写。”①现在，学生作文里面假话连篇，废话空话鬼话胡话更是比比皆是，以至于每次看到一篇不错的作文，我总是要先问问学生，这是真的吗？这是你写的还是模仿什么文章写的？有的老师曾经说过，什么叫真实，能拿到分数的作文就是最真实的作文。目前的高考模式，以及话题作文命题形式，依然无法考查学生作品的真实性，却反而有利于学生胡编乱造，弄虚作假。“作文就是说话。”叶圣陶在许多文章讲话中反复地强调这一观点，其实也是在告诫语文教师和学生，一个人只要能够把自己平时说话的内容如实地写在纸上，就是一篇文章。一个人平时如何说话，就应该如何写作，这不仅是写作的本色，也是作人的本份。

    所谓朴素，其次还应该是通顺，也就是通常说的文从字顺。无论你心里有多少复杂的思想情感，在向人们表达时也必须一句一句地表达，而且还必须按照一定的顺序来说，如果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词不达意，那它的作文也好不到哪里去。让自己的学生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条理地说出来，这就是作文训练，就是在构思作文。这种训练从表面上看是见效慢，但是，一旦学生掌握其要领，将受益无穷。为什么我们的作文训练总是收效甚微，不一定是我们的学生笨，也不是老师没水平，而是我们的训练脱离了学生的实际，在他们尚未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赶着鸭子上架，让他们过早地就学习模仿满分作文，生搬硬套一些作文模式，最后变成了四不像。“指导学生写作要抓好三思，即思想、思维、思路。”“写作的思路指导甚为重要。指导得法，脑中积累的写作材料就如海水激荡，涌起波澜，蓄倾泻之势；如指导不得法，则会框住学生的脑子，犹如步入窄胡同，步履维艰。”②文从字顺，这个作文的基本功应该坚持不懈的抓下去，直到学生能够文如口出，才可以再上一层楼。

    所谓朴素，还应该是得体，也就是能恰当地运用自己所熟悉的形式或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在作文的形式上，目前作文训练有一种倾向，那就是片面地推崇想象力的作用，忽视其它写作基本功。我们知道，写作是一种综合能力的体现，它需要想象力、也需要观察力、注意力、判断力等的大力参与，而我们看看许多专家名师对满分作文的点评，翻来覆去，津津乐道的无非就是“想象力”。为了追求所谓的想象力，学生胡编乱造；为了所谓的想象力，学生对历史可以随意涂抹装扮；为了想象力，学生可以如痴如狂玩弄词藻，而这种华而不实的文章竟然成了推崇的榜样。

    写作需要想象力，但是，想象力如果失去了知识的积累、思维、判断、分析，那将是一片随风飞舞的羽毛，居无定所。现在，我们在学生尚未羽毛丰满的时候就让他们胡乱折腾，最终受害的不仅是学生，也是我们的教育，是整个社会的风气，是我们民族的精神。面对生活，光有想象力而缺乏思辨和理性，就好比没有线的风筝，谁知道会飞向何方。

    现实的麻烦还在于，许多老师也知道，作文教学的正道是什么，但是，高考、分数又很蛮横地横插一杠，偏要我们教师和学生脚踩两条钢丝行走，最终要么战战兢兢，步履维艰，要么一脚失足，遗恨千古。

    “对于作文可以要求它首先有实实在在的内容，少搬公式，少说废话；要求内容安排得好，有条理，有层次，不颠倒错乱。”（吕叔湘）③十八岁的学生，无论他们文笔如何，他的人生阅历仅限于那象牙塔中，以他们的人生阅历，文章还是本色一点真实一点好，哪怕是文笔幼稚一点也无所谓。但是，如果本来就是一条浅浅的小溪，却偏要把水搅浑，故意使人看不清底细，眩人眼目，那不仅违背了作文教学的宗旨，也违背了教育的宗旨。无论这种教唆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和形式出现，都是一种伤害。

    朴素，我们呼唤你的回归！

    引文出处：

①叶圣陶《在“外空探索”作文比赛发奖会上的讲话》（1982年9月14日讲）

②于漪《视野·思路·表现力》（于漪教育文丛《给语文教学加点钙》117页）

③《关于语文教学问题》（原载《人民日报》1964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