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育别把灵魂弄丢了

　　记得很流行的一句话：“我们走得太快，灵魂跟不上了。”与时俱进的同时，守住中国传统文化的“根”至关重要。所以我主张“文人理想精神”“植根”语文教育。

　　有人说，“山坡上开满了鲜花，但在牛羊的眼里，那只是饲料。我们今天并不是鲜花少了，而是牛羊的眼光多了”。功利时代，人往高处走，连水都会往高处流！大家在物质利益面前争先恐后，哪有余暇触摸灵魂、嗅闻芳香呢？在世俗的眼睛里，人格理想、精神品质看不见摸不着，不值钱，可以搁浅。

　　当今社会缺“德”无底线，功利的教育结果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芮成钢”。“灵魂工程师”的使命更加责无旁贷地由我们语文教育者主要承担了，这是不能承受的重啊。“像个太阳照亮学生”“尊重每一个学生”，指的是人文关怀，关心学生情感态度价值观的生长，诱导他们在民族文化中汲取钙质补剂，这是他们精神的食粮、生命的营养。

　　语文园地是一块精神的高地，进入者个性与人格在此谋求发展，他们在蓄养汉语情怀的同时，获得精神的力量而“破茧成蝶”，以便成人成材。《诗经》体现了一种率真的生活态度和自然的生存观，道家精神的积极意义正好接洽这种中国文化性情化的特征。道家治身，儒家治世，但孔子的教育观极大地关注人的生活实践和品格塑造，儒家思想将“修身、齐家、平天下”的生命价值观现实社会化，这跟魏晋风流、盛唐气象以及宋朝理学中文化人格价值有同样的审美意义。建构并丰富人的精神世界，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文意义和今天的语文意义才不会异化，语文教育才能实现人的生命价值观的正向追求。

　　如果方向错了，那走得越快，就会越远，灵魂弄丢是必然的结果。我认为教育观决定受教育者的生命价值取向，也必将影响一个社会乃至一个民族的道德水准。

　　有一部《虎妈猫爸》的电视剧，“虎妈”和“猫爸”隐喻了两种不同教育观的社会典型意义，这两种价值观念在生活中的激烈碰撞，直接影响了他们对生存方式、生命本身和亲情爱情的重新思考和建构。其中的“必胜诀”是功利教育观的真实写照。

　　“黎明即起，鸡叫之前。语文英语，大声诵念。还没睁眼，已念多遍。数理公式，牢记心间。公式难背写手背，有事没事抬手记。上课争坐第一排，课上讲评要听细。多跟好生谈理想，不与差生闲扯蛋。单词多了别心烦，分片分组来攻占。名人名言多摘抄，作文分数低不了；开门见山扣紧题，直接了当最简单。考前错题编辑好，心里有数不慌乱。答题不会越过去，先易后难树信心；实在不会就填B，概率保你分不低。交卷之前查三遍，铃响收卷再落笔。不能偷懒与侥幸，光明就在黑暗里。胜男胜男莫放弃，全力以赴争第一！”

　　把手段当成了目的，这是生命意义的本末倒置，我们其实在教育技术的路上走得太快。高速公路上的人潮汹涌，那只是书本在奔、衣服在跑，而文化精神、生命本身却无暇顾及。

　　“考过高富帅，战胜官二代（考上了，也战胜不了！）”“要成功，先发疯，下定决心往前冲（疯了，成功有什么用？）”“提高一分，干掉千人（杀人犯？）”“进清华，与主席总理称兄道弟（大志？）”……这些高考雷人“励志”口号跟《必胜诀》一样误导人！教育不是神话，是慢的艺术，慢慢走，静待花开，才能结出有机自然的幸福果实，生命的价值才有更长远充实的意义。

　　极端的个人功利主义必将扭曲人生，必将造就一个个芮成钢式的悲剧。他们虽然也有“天下观”，但丢了“修身”的前提，那必将丢失精神灵魂。人如果精神生命萎缩干瘪了，即使外表再“高大上”，也只能叫“金钱身价”的肉体躯壳。

　　有钱能够满足物欲，无钱也可以满足心灵。这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因为幸福感跟物质富裕没有必然关系，思想信仰有了，心灵丰满才是真幸福。

　　当代文学大师木心创作了一首《从前慢》的诗歌，在2015年的春晚唱响中华大地，这首歌其实是道出了当代人内心的精神渴望。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意谓真诚笃信；“清早上火车站……车、马、邮件都慢”意谓生活悠闲恬淡；“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你锁了，人家就懂了”意谓情感执着，朴实纯真。因此“慢”可解读为一种自然平和、真善美的生活追求。如何做到呢？要“慢”！即不急功近利。这首歌主要针了当下普遍存在的现代人“急”“抢”“快”的生存现实，表达了一种回归生活原生态的生命渴求。其实精神永远比物质珍贵。

　　高考作文中，我们的学生在技术层面上会树立很好的价值观，但往往是“假、大、空”。因为他们的情感态度价值观来自“文本阅读探究”“高考体作文”的训练，而不来自他们的生命体验和文化自觉。我国的传统文化作品和现代文学经典，被选作我们的语文教材时，我们淡化了文本的人文意义，而扩大技术意义，从而变成了今天的语文教育。

　　所以，《民国老课本》里的一篇课文，通篇只有短短四句话：“三只牛吃草，一只羊也吃草，一只羊不吃草，它看着花。”现在，到了我们的书里却变成这样说：“羊的全身都是宝，肉可以吃，奶可以喝，皮、毛可以穿。”

　　功利价值观高调登台之后，精神审美观只能黯然退场。

　　在日本，男孩子们的理想大都是这样的：“长大之后要成为一名新干线的司机！”“要做个棒球手！”“要做个消防队员！”而女孩子们的理想大都是：“长大之后要开家花店！”“要做拉面店里的店员姐姐！”“要做个好主妇！”曾经有日本学者对此提出过担心，认为日本的平民化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们，不少缺乏远大志向。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办？而对于中国孩子的理想，也有中国学者提出过批评：“你看，日本孩子们的理想稚气而可爱，而中国孩子，动不动就想做发明家，做工程师，要不就是做老板，当大官，小小年纪，稍有不慎就变成大话连篇和老成世故。”

　　这是一则高考作文的训练材料，我们可以指导学生正面立意，肯定小：孩子的理想因稚气才真实，才可爱；平凡真实的人生更幸福。也可以肯定大：孩子需从小引导，立大志；志高动力大，才能发展更快。

　　但是我们学生真实的理想呢？他们“被情感态度价值观”了。或者他们人格的漠视和精神的异化，他们的人生价值取向已经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看世界的不是眼睛，而是胸怀。失去了精神信仰，即使胸再大、脚再快，也是装不下世界的。正像人的高度，不是身高决定，而是思想决定的一样。思想足够了，你足以撬动地球。

　　有钱不等于富强，物质不等于精神，娱乐不等于快乐，数字化时代的考分不等于才干能力。丢人比丢灵魂要可怕得多，我们的民族变成“低头族”的现状，需要每位国民的文化自觉和精神回归。

　　语文教育任重道远，即使大张旗鼓重视了国学，即使加大传统文化的高考比分，而理想的语文教育又有多大的出路呢？

　　骨感的现实总是打败丰满的理想！“宝马雕车香满路”的价值取向不是从“上”就能改“观”的，没有从“下”的普世建设，我们的教育改革只是娱乐化路线的走“秀”而已，华衫下面将永远掩盖精神的沙漠和“灯火阑珊”的理想。